2013年一月三日，夜晚
大雪仍然纷纷扬扬地撒向大地。
布洛尼亚背着希儿的右肩渗出鲜血，打湿了希儿胸前洁白的领口。
希儿能感觉到，布洛尼亚的体温正在一点点地流失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带着残存的理智向前迈步。
雪松的枯枝上积淀着寒冬的最后一丝馈赠。摇摇欲坠也如同垂危的老人。三三两两的乌鸦扑打着翅膀在树上盘旋，一切都只剩下死寂一般地沉默......
“布......布洛尼亚”放我下来吧，我能自己走。
“不，希儿你......”布洛尼亚用沙哑的声音说到一半，就被希儿大声打断。
“我......我才不想，一辈子，都躲在其他人的背后，拜托你了，别把我当成小孩子!”
布洛尼亚的后背被汗水打湿，停顿了一下，把希儿轻轻地放在了雪地上。自己的身体重心不稳，坐倒在了路边。捂着肩膀，大口地喘着气。
希儿连忙拉住了布洛尼亚的手，低下头，却分明地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。
“对......对不起，我不该朝布洛尼亚吼的，我只是，不想看到别人为我，受伤了。”
透过希儿盖住双眼的刘海，那双清澈的眼眸点着星光。她想起来，可可利亚对自己说过，希儿是在对坑崩坏的战争中被救出的孩子。
难怪啊
“回孤儿院吧，沿这条路走的话，应该会遇到偶然经过的车辆的。”
布洛尼亚连忙绕开了话题，用手指了指路的前方。
“不，希儿......不想回去，不想回孤儿院。布洛尼亚......姐姐，能陪陪希儿吗？”希儿像是认错一般地将手靠在背后，盯着脚尖发呆。
像是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，布洛尼亚的心中流淌出一丝温暖。
“从这里，到中央大街，只需要半个小时呢，算上路上的时间的话，只需要在一点钟之前回去就好了，那么......”
希儿还没有明白过来，一旁的布洛尼亚已经起身，撕下袖口的一角，将伤口包好，拍了拍裙子上的雪。
远方有军用卡车的声音传来，在这个动荡的国家并不是算反常。
布洛尼亚一搂希儿，将希儿整个抱在了怀里。
“布洛尼亚姐姐，你!”希儿的脸顿时涨的通红。
“别闹，不想回去的话就乖乖听我的话哦。”
布洛尼亚将身体向后倾斜，脚尖点地，趁着冲劲向大路上跳去。
那辆军用的皮卡扬起片片雪花，货仓稳稳的将少女的身体接住。
就像敏捷的银狼。
砍图克邦的中央市区，因为其坐落在阿尔布洛兹山的半山腰，而被过往的旅人称作“天上街市”。
在这个人口流动幅度过大的城市，即使每个人都饱受着战争的折磨，但却依然维持着那些片刻的繁荣。
烛红色的花灯将奔跑孩子的脸映照地通红，清澈的泉水倒映星空缓缓向山脚流淌。来自远方异国的摊贩用生硬的俄语吆喝着。
晚风拂过银白的雪地带上几丝微凉，却融化在这些温柔而又静谧的温暖时光中。
“人不论身在何处，心都会向往希望，那便是天上人间。”
布洛尼亚想起了可可利亚对自己说的话。
“噗”
雪地靴踩在地上传来沉闷的响声。
“哇，好棒啊，这里。”希儿的脸被花灯照地鲜红，不停地发出惊叹般的感慨。
“布洛尼亚姐姐，你看你看，那个糖好可爱啊。”戴着兜帽的老人将糖浆在糯米纸上绘出小猫的图案，布洛尼亚记得，那是一种来自东方的小吃。
“希儿......是第一次来这里吗？”布洛尼亚无奈地看着希儿。
“当然不是啦，我每周都有偷偷溜到这里来玩的。”希儿在自己的棉衣口袋里翻找着，脸色逐渐变得尴尬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那个......布洛尼亚姐姐，刚想起来，我的零花钱，好像......好像在那个屋子里弄掉了。布洛尼亚姐姐，你......”希儿满脸期待地看着布洛尼亚。
“是被你用完了吧，真是拿你没办法。”布洛尼亚拍了拍希儿的额头，转身将钱递给了老人:“爷爷，来一份糖画，谢谢。”
老人拉下口罩，吐出白色的雾气萦绕在头顶消散。橙黄鲜艳的糖浆在雪白的纸上奔腾交织。
“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，今天晚上在阿尔布洛兹的山顶有烟火庆典，传说在这个时候许愿的情侣们会得到天神的祝福，小姑娘，去图个新鲜吧，明年就要打仗了，估计这是最后一次了。诶......”
老人无心的话语让布洛尼亚的脸涨的彤红，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希儿。
希儿却没有领会到老人话中的含义，拿着糖往布洛尼亚的嘴边塞。
“布洛尼亚姐姐不吃的话，希儿会不好意思的！”
不喜欢吃糖的布洛尼亚被希儿把半边糖塞进了嘴里，糖浆融化，甜腻的感觉在味蕾炸开，这次的糖似乎和以往的味道不太一样了。
望着希儿沾满糖渍的嘴角，布洛尼亚摇了摇头，用纸巾将那抹淡淡的橘黄擦去，心里却暗自地偷笑着......
布洛尼亚拉着希儿的手穿过人群，清澈的山泉将街道分成两边，不时有路过的车将雪花卷起。
希儿仍然兴奋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，在一间衣店的橱窗口驻足。
希儿的脸整个贴在了窗口的玻璃上，眼睛里像是有星光溢出。橱窗中的白色连衣裙在灿黄色的灯光下显得纯洁美丽，蕾丝边点缀的蓝色绸缎也像是大海的碧蓝。
“嗯......这个季节穿这个的话会感冒的吧，而且希儿你看，这家店现在已经关门了吧。”布洛尼亚摸了摸希儿的头，也顺带看了一眼自己慢慢瘪下去的钱包，无奈地笑了笑。
希儿在脸上写满了遗憾，失落地站起身，橱窗上留下一个小小的人脸似的雾气团。
不过那抹失落也立刻就随风飘散。
“走吧，希儿，去山顶上。”
“诶，等等我啊，布洛尼亚姐姐，那边还有奶油煎饼，还有还有......”
不等希儿说完，布洛尼亚一把扯过希儿的衣袖，向闹市的正中央走去
少女们单薄的身影再次被熙熙攘攘的人流淹没......
风在山顶尤其显得猛烈。
倾倒在地上的月光也像是要被寒风吹向不知名的远方，更不用说个刻有俄语“琉璃”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木质招牌。
“呐，布洛尼亚姐姐，这里的碳烤奶茶是整个坎图克邦味道最棒的！”希儿将杯中的最后一滴奶液喝光，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布洛尼亚桌前的奶盖茶。
布洛尼亚早就已经习惯了，将奶盖推向了希儿那一边。
这个家伙，明明那么能吃个子还那么矮。
“布洛尼亚姐姐的愿望是什么？”希儿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宇治蛋糕。
“是希儿你哦......”布洛尼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坏笑。
“诶.......诶诶诶？！”希儿差点将茶杯摔在地上。“噗嗤。”看着希儿一脸凌乱和害羞的表情，布洛尼亚和一旁的老板娘同时发出了笑声。
“再，再来一份华夫饼！”希儿只能以此来掩饰这份突如其来的尴尬。
“那么......希儿的愿望是什么呢？”布洛尼亚把玩着手中的银色玻璃勺，它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浑浊的光芒。
周围很安静，只能听见老板娘不停洗刷杯具的流水声以及挂钟摆动的机械齿轮声。
家具被漆成暖心的红色，炉壁中的火焰默默地燃烧。让布洛尼亚想起自己曾经驻留许久的伦敦。
“嗯......我想，去看看海。”希儿放下了杯子，盯着布洛尼亚。
“布洛尼亚姐姐......海，是什么样子的呢？”
海是什么样子的呢？
久到布洛尼亚都要忘记的那一天，少女用最期许的目光探寻着这个世界。
布洛尼亚多想告诉希儿，大海像是无边的镜子倒映蓝天，沙摊上有人嬉戏玩耍，椰林树影之间有轻柔的海风吹过，一切都很美好。
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说起。像是被阻塞住喉咙。
“大海啊......就像，希儿的眼睛呢。”
布洛尼亚将身体向前倾斜，捧起希儿的脸，撩开她细长的刘海，那双眼眸中分明沁着蓝色的**。
希儿却咧开嘴笑了，一丝微红爬上脸颊。
“那，布洛尼亚姐姐跟我约好了哦，以后，一定要一起去海边！”少女的笑容被布洛尼亚刻在记忆深处。
顿时，零点的钟声响起，布洛尼亚的话语终是被淹没在璀璨夺目的烟火中。
繁星似乎也在歌唱，月光再次透过云层撒向大地，城市被顷刻间的烟火点亮，像是在宣告着黑夜的主权。
这座城市，依旧美丽得令人窒息。
何不飞上月梢？
一点。
人潮开始散去，摊贩们开始收拾货物。
花灯也一盏盏地熄灭，天空再次被无边的黑暗吞噬。
布洛尼亚背着睡着的希儿，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前行。
月光给予少女如梦一般的静谧。
“我只是不想再让别人为我受伤了。”
女孩的坚强，执着，布洛尼亚其实都明白。
背上传来阵阵急促的呼吸，希儿不自觉地抓紧了布洛尼亚的裙摆，像只怕被主人遗弃的小奶猫。
“没事了哦。安心吧。”
布洛尼亚轻声安慰着。肩膀却被打湿。
是谁在黑暗中流下晶莹的泪水呢。
看着你的背影，不宽大却如同这流动的夜景，在寒冷的冬夜予我慰藉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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